日本食品工业发展特征及对我国的启示

　　食品工业是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基础性、民生性、支柱性产业，各国都将推进食品工业高质量发展作为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撑。食品工业的发展水平和质量安全，直接关系到人民的健康和福祉，也反映了一个国家的综合竞争力。日本作为一个高度发达的经济体和创新型国家，其食品工业发展较为迅速，2023年食品工业产值接近2万亿美元，与我国食品工业规模相当。因此，分析日本食品工业发展趋势及相关经验，对推动我国食品工业高质量发展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方便食品产能持续扩张。上世纪80年代以来，受就业人群规模扩大、生活节奏加快等影响，日本家庭料理时长逐渐缩短。传统的谷类、鱼和贝类消费占比有所下降，而熟食家庭平均年消费支出由1983年的5.7万日元平稳增长至2022年的15.0万日元，年均增长率达到2.51%。同时，提升家庭料理效率从需求端进一步驱动功能性复合调味料持续增长，日本民众对调味品需求从传统单一的调味料如酱油、味精、食醋等转向复合调味料，味之素、丘比、龟甲万、可果美等一批调味品企业发展迅速。随着冷链物流普及，冷冻食品协会成立与微波炉等解冻设施在普通家庭的普及，冷冻熟食（如冷冻熟米饭，速冻炸肉饼）受到热捧，涌现了日冷、横滨冷冻、日东BEST、大冷、KS等一批行业领军企业。

　　健康食品规模大幅提升。上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兴起健康饮食风潮，无糖饮料、茶饮料、矿泉水等备受欢迎。1983年至2023年间，日本家庭平均软饮消费年支出规模由3.5万日元提高至6.2万日元，年均增长达到1.44%，无糖饮料在饮料中的占比从1%快速提升至53%，在此背景下，朝日饮料、三得利食品、可尔必思等龙头企业纷纷转向绿茶、红茶等茶饮料。随着西方饮食习惯在日本普及，人均乳制品消费量显著提升，黄油、奶酪、酸奶因其高营养价值而深受日本消费者的青睐，乳制品业界开始迎合消费者的需求，努力开发功能性酸奶，譬如明治控股从数千种乳酸菌中挑选制作的最新产品大受欢迎，森永乳业也在开发预防生活习惯病的乳酸菌饮料，养乐多则在开发缓解紧张、改善睡眠质量的乳酸菌饮料。调味品领域健康转型趋势十分明显，低盐、有机、零添加等健康酱油的占比显著提升，龟甲万先是多次推出Tsuyu、Tare健康酱油调味汁，包括蘸面酱汁、烤肉酱汁、寿喜烧酱汁等众多类型。总体来看，日本饮品、乳制品业、调味品等领域将更关心高龄化社会的健康需求，把注意力放在生产单价高、利润高的高附加值产品上。

　　食品出口贸易持续增长。长久以来，日本政府一直鼓励食品企业“走出去”，提出“到2025年使农产品出口额扩大到2万亿日元，在2030年扩大到5万亿日元”目标。据日本农林水产省的消息，截止到2023年上半年，日本的农产品、水产品、林产品以及制成的食品出口金额达到了7144亿日元，同比大增9.6%，并创下了有详细数据记录以来的历史新高。受国内消费萎缩的影响，日本大型食品加工企业加速向海外布局。方便面最早是日本人安藤百福1958年发明的，也是最早进行海外布局的食品领域，目前日清食品、东洋水产、三洋食品等方便食品龙头企业80%布局在海外，最大零食企业卡乐比不仅涉足美国市场，也开始在中国、韩国、印尼设立子公司，龟田制果更是在2019年提出要将企业的海外销售市场份额从1%提高到30%。啤酒企业在日本国内市场低迷的情况下，总体产能向海外转移约为35%，朝日控股集团海外销售比例也超过了30%，札幌控股也已经在全球45个国家开展业务，三得利控股海外业务年均增长10%以上。日本调味料企业目前正加速向海外拓展市场，龟甲万是调味料企业中最先向海外发展的企业，其海外销售比例高达60%，市场主要在北美，并向欧洲和亚洲、澳洲发展；味之素的海外销售比例也超过55%，市场集中在亚洲、美洲、欧洲等地区。

　　食品海外并购全面展开。近年来，日本食品企业纷纷扩大企业海外并购速度，产业投资纷纷向发达经济体及新兴国家，海外投资已经成为其食品工业增长的重要支柱。调味品产业日本是最早进行国外兼并的领域，龟甲万1972年开始相继在美国、新加坡、荷兰等地直投设厂，业务逐渐布局到北美洲、欧洲、大洋洲及亚洲其他国家，公司对日本市场的业务依赖度持续下降，来自日本的营业收入占比从1997年的约72%下降至2023年的25%；日本味精龙头味之素上世纪90年代收购Roussel、Morishita等多家医药保健公司发力保健食品， 2014年以840亿日元收购美国冷冻食品公司，2023年以6.2亿美元收购美国基因药物制造商Forge。由于日本国内少子高龄化带来的啤酒消费人群萎缩等问题，朝日、三得利、麒麟等日本啤酒产业海外兼并力度较大，朝日啤酒2016—2017年收购了英国、中东欧5国的啤酒企业，在北美、亚洲站稳了脚跟，花费约113亿美元收购百威在澳大利亚的全部业务，包括澳大利亚份额近五成的Carlton联合酿酒厂旗下的所有品牌，以及科罗娜、时代啤酒在澳大利亚的业务。

　　构建以食品企业为主体的科技创新体系。20世纪70年代，日本政府提出“技术立国”战略，20世纪90年代，日本又实行了“科技创新立国”战略，政府设立“新技术食品开发奖”激励企业创新。在此背景下，日本食品龙头企业纷纷加大科技创新投入，积极开展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与其他国家相比，日本食品企业在研究经费的投入和使用上占据较大的比例，食品企业的研究经费投入占据总投入的80%以上，政府公共投入70%以上研究经费被企业使用，食品企业一直是日本食品技术创新的核心动力。在全球新一轮产业大背景下，技术创新正在重构全球食品新格局，这就要求我国需要依靠食品科技创新，鼓励龙头企业突破“卡脖子”核心关键技术，从产品质量、品种需求和安全性角度不断推陈出新，全面加强食品安全主动保障和风险防控能力。

　　全力打造一批中国食品“跨国公司”。据不完全统计，日本面粉、调味品、酒水饮料、乳制品、方便食品等领域龙头企业70%以上的产值来自国外市场，培育了一批享誉全球的知名跨国食品企业，如调味品领域的味之素、丘比、龟甲万、可国美、味滋康、家庭食品集团等，乳制品领域的雪印惠、森永乳业、养乐多、明知控股等，啤酒饮料领域的朝日集团、麒麟控股、三得利、札幌控股、可尔必思、日果威士忌、喜力麒麟、默西雅等，方便食品领域的日清食品、三洋食品、东阳水产、味丰调味食品、山崎制面包、富士烘烤集团、明治糕点等，大量的日本食品跨国集团通过一系列横向和纵向整合，渗透到全球食品产业链供应链核心环节，乃至控制某一领域全球食品供应链。目前，我国正在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增强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联动效应，培育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新优势，我们迫切需要推进一批中国食品企业成功转型为跨国公司，嵌入全球食品产业链供应链核心环节。一方面，鼓励企业积极发展国际总部经济，结合“一带一路”倡议和RCEP协定发展契机，加快国际兼并重构，推进中国食品品牌和产品加快走向世界。另一方面，鼓励企业抢占全球食品科技创新和技术制高点，加大PCT、国际标准认定，提升国际品牌效应和控制力。

　　加快开辟健康功能食品新赛道。随着日本老龄化程度加深和人们对于健康的追求逐年增加，日本健康功能食品规模不断扩增，预防生活性疾病成关注重点，大量食饮龙头也纷纷进入医疗保健赛道，日本的健康功能食品因品质高、安全性强受到海内外消费者的青睐。据不完全统计，日本特定保健食品法规出台后，日本特定保健食品（FOSHU）实际获得许可的产品数量突破1100个，已通过了7000多款“功能性标识食品”，健康功能食品规模突破1.5万亿日元。我国已经步入人口老龄化阶段，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医疗条件的改善，为健康功能食品行业的发展带来庞大的消费市场。当前，我国健康功能食品渗透率20%，仅为日本的一半，黏性用户占比10%，仅为日本五分之一，未来市场增长空间广阔。一方面，鼓励龙头企业以提高营养健康产品研发能力为目标，探索建立面向全社会的产学研链条式服务路径，解析不同人群特殊营养需求，有针对性地推动食品研发创新，持续提升产品健康内涵。另一方面，积极开展健康食品立法、功能标识食品开发等方面探索，聚力推进健康功能产品制度规范化、产品多样化、品牌国家化，助推健康产业新质生产力发展（黄靖舒 周茜 本文系国家社科重大项目“食品安全风险社会共治与跨界合作机制研究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