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互联网行业正朝互联互通迈进

　　9月13日的国新办新闻发布会上，工信部新闻发言人、信息通信管理局局长赵志国回应解除屏蔽链接问题称，互联互通是互联网行业高质量发展的必然选择。为此，工信部召开行政指导会，推动即时通信屏蔽网址链接等不同类型的问题分步骤、分阶段得到解决。工信部的回应也意味着，中国互联网行业有望真正实现“互联互通”。

　　有专家告诉南都记者，平台推进互联互通主要还是看企业愿不愿意实施，技术并非最大难点。不仅如此，放眼全球，一座座互联网平台的“围墙花园”已成为科技监管关切所在，再从立法趋势来看，互联互通很有可能演变成一种平台义务。

　　发布会上，工业和信息化部党组、部长肖亚庆在回应记者提问时表示，中国平台经济发展很快，总体态势是好的，特别是在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和方便群众生活方面，都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不过，在此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引起各方面的高度关注。其中有些问题正在不断得到解决，有些是新的问题。解决这些问题，有的需要在技术上来解决，有的需要从管理上来解决。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各方面联动起来，系统地推进解决。

　　“我们要从发展的角度来解决这个问题，总之，互联网安全是底线。在此基础上，互联网的发展一定要能够使得老百姓的生活更加方便，促进经济社会更全面地发展，推动互联网行业平台经济实现健康有序的发展。”

　　赵志国介绍，今年7月份工信部开展互联网行业专项整治行动，治理的重点问题之一就是屏蔽网址链接。保障合法网址的正常访问是互联网发展的基本要求，无正当理由限制网址链接严重影响用户体验，损害用户权益，也扰乱了市场秩序。据南都记者了解，这项为期半年的整治行动聚焦扰乱市场秩序、侵害用户权益、威胁数据安全、违反资源和资质管理规定等四方面八类问题。

　　赵志国表示，在自查整改中，工信部了解到部分互联网企业对屏蔽网址链接问题的认识与专项行动的要求还有一定差距。工信部采取了行政指导会等形式来帮助企业认识到互联互通是互联网行业高质量发展的必然选择，要求企业能够按照务实推动即时通信屏蔽网址链接等不同类型问题能够分步骤、分阶段得到解决。

　　下一步工作中，工信部将加强行政指导，对整改不到位的问题继续通过召开行政指导会等方式督促企业抓好落实。同时加强监督检查，将各种线索渠道收集到的问题作为监督检查重点，通过实地检查、播出验证、技术监测等方式确保问题整改到位。

　　对于整改不彻底的企业，工信部将依法依据采取处置措施。实现整改一批典型违规的行为，查处一批典型违规的企业，最终推动互通开放、规范有序、保障安全的互联网发展。

　　另据媒体报道，工信部信息通信管理局曾于9月9日组织召开了“屏蔽网址链接问题行政指导会”，参会企业包括阿里巴巴、腾讯、字节跳动、百度、华为、小米、陌陌、360、网易等。会议提出有关即时通信软件的合规标准，要求限期内各平台必须按标准解除屏蔽，否则将依法采取处置措施。但相关合规标准和细则暂未向外界披露。

　　事实上，政府层面曾多次发声推进“互联互通”。早在2019年8月份，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关于促进平台经济规范健康发展指导意见》就专门提出，“尊重消费者的选择权，确保互联互通和互操作。”

　　8月17日，市场监管总局公布《禁止网络不正当竞争行为规定（征求意见稿）》，其中第三章将“无正当理由，对其他经营者合法提供的网络产品或者服务实施屏蔽、拦截、修改、关闭、卸载，妨碍其下载、安装、运行、升级、转发、传播等”列入不正当竞争行为；并在第四章中明确表示，经营者不得利用技术手段，通过影响用户选择、限流、屏蔽、商品下架等方式，减少与其他经营者之间的交易机会。

　　9月13日中午，腾讯方面表示，坚决拥护工信部的决策，在以安全为底线的前提下，分阶段分步骤地实施。

　　在8月举行的腾讯财报电话会议上，腾讯总裁刘炽平回应称，腾讯的生态环境本质上是开放的，“我们的生态目标就是让中小型公司能够融入其中，能够公平地直接和用户产生联系，提高效率。”

　　13日下午，阿里巴巴集团回应表示：“互联是互联网的初心，开放是数字生态的基础。阿里巴巴将按照工信部相关要求，与其他平台一起面向未来，相向而行。”7月14日，有媒体报道，阿里巴巴的初步步骤可能包括将腾讯的微信支付引入淘宝、天猫。而在微信体系中，用户可直接分享来自淘宝的商品信息或通过微信小程序访问。

　　字节跳动则回应称，保障合法的网址链接正常访问，是互联网发展的基本要求，事关用户权益、市场秩序和行业创新发展，“字节跳动将认真落实工信部决策。我们呼吁所有互联网平台行动起来，不找借口，明确时间表，积极落实，给用户提供安全、可靠、便利的网络空间，让用户真正享受到互联互通的便利。”

　　早在2012年落地的《规范互联网信息服务市场秩序若干规定》中，工信部就曾提出，互联网信息服务提供者不得恶意干扰用户终端上其他互联网信息服务提供者的服务，或者恶意干扰与互联网信息服务相关的软件等产品的下载、安装、运行和升级，或者恶意对其他互联网信息服务提供者的服务或者产品实施不兼容。

　　不仅如此，在我国现行竞争法制度下，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平台企业实施恶意屏蔽，可能构成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垄断行为；不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平台企业则可能构成不正当竞争行为。

　　根据反垄断法，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经营者没有正当理由拒绝交易或限定交易。反不正当竞争法提及，经营者不得利用技术手段，通过影响用户选择或者其他方式，恶意对其他经营者合法提供的网络产品或者服务实施不兼容。

　　今年2月，我国《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正式出台。其中明确，控制平台经济领域必需设施的经营者拒绝与交易相对人以合理条件进行交易，涉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

　　如何认定平台是否构成必需设施？指南规定，一般需要综合考虑该平台占有数据情况、其他平台的可替代性、是否存在潜在可用平台、发展竞争性平台的可行性、交易相对人对该平台的依赖程度、开放平台对该平台经营者可能造成的影响等因素。

　　此外，8月中公布的《禁止网络不正当竞争行为规定（公开征求意见稿）》也规定，经营者不得利用数据、算法等技术手段，通过影响用户选择或者其他方式，实施流量劫持、干扰、恶意不兼容等行为，妨碍、破坏其他经营者合法提供的网络产品或者服务正常运行。

　　“解除屏蔽链接仅仅是一个起点，是促进互联互通的重要步骤。实现全面互联互通，仍需要包括监管机关、平台企业和社会各方形成合力。”华东政法大学竞争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翟巍说道。

　　去年12月，全球反垄断监管高地——欧盟提出《数字市场法案》草案，提出“守门人”概念，维护公平、开放的数字市场。

　　根据草案要求，“守门人”的义务包括开放生态，赋予用户及其授权的第三方访问数据的权限并为访问提供便利，以及不能在技术上限制终端用户在不同App或服务间进行切换等等。

　　今年1月，《德国反限制竞争法》第十次修订新增有关互操作性的规定：竞争有至关重要跨市场影响的经营者的滥用行为包括，拒绝或者阻碍商品、服务的相互操作性或者数据的可移植性从而阻碍竞争。

　　就连四大科技巨头GAFA（谷歌、苹果、Facebook、亚马逊）的大本营美国，也在今年6月通过旨在加强反垄断执法和恢复在线项法案。

　　其中《通过启用服务交换法案》关注平台的锁定效应问题。在数字经济领域，一些市场具有很高的进入壁垒、转换成本等特征，使得消费者和企业通常被锁定在大型平台上，缺乏更多的选择权。反过来，这也提高了大型平台企业在相关市场的主导地位，阻碍了新入局者进入市场的可能。

　　不仅如此，根据9月14日最新消息，韩国《电信业务法》正式施行。《电信业务法》也被称为“反谷歌法”，旨在阻止谷歌和苹果强制要求软件开发商使用自带支付系统。据悉，这是世界上首部对平台应用商店支付结算方式进行监管的法律。

　　南都·反垄断前沿注意到，今年6月7日，法国反垄断机构对谷歌处以2.2亿欧元罚款，理由是谷歌滥用在线广告市场支配地位，实施损害竞争的行为。谷歌还罕见地承诺对在线广告业务作出调整，其中就包括提高谷歌广告管理系统（Google Ad Manager）服务与第三方广告平台的互操作性，终止偏袒自身广告交易平台的条款等。

　　互联网行业会否刮起一股“互联互通”风，仍待观察。但可以看到的是，因生态封闭而出现的恶性竞争问题已进入监管视野。

　　采写：南都记者 黄莉玲 黄慧诗 刘嫚 蒋小天 潘珊菊 马宁宁 汪陈晨 实习生 陈雯越 南方日报记者 叶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