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碾压式胜选背后一场颠覆性的经济转轨悄然展开

发布时间:2024-09-19 10:27:03 来源:雷火电竞app官网入口 作者:雷火竞技app官网入口 18

  【导读】近日,普京在俄罗斯大选中超高支持率胜出,令各界感到震惊。这一结果背后的内基础在于:重重经济封锁之下,俄罗斯不仅出现了经济过热,甚至实现了经济发展的结构性转型——由原来能源原材料出口唱主角,到如今可以靠投资实现增长。俄乌战争没有拖垮俄罗斯经济,反而盘活了俄罗斯国内的产业链,帮助俄罗斯实现了再工业化与经济自主。

  本文从俄罗斯经济开始走向“不由自主”的历史时点说起,相当精彩地剖析了这场正在发生中的俄罗斯经济转轨。苏联解体后很长一段时间,俄罗斯经济的主轴都是“自由化”。休克疗法带来的工业衰败,丰富的能源原材料带来的“输入性”经济增长,以及不断发展的“去工业化”进程,让俄罗斯很快融入了西方为中心的新自由主义经济秩序。“融入”的背后,是对西方工业制品的高度依赖,是国内工业生产能力的衰落,是经济上的依附。

  文章细数了几个让俄罗斯经济政策发生改变的关键时点。2008年的金融危机,以及紧随其后的俄乌关系恶化;2014年的克里米亚危机,之后的卢布危机和石油危机;这些都让俄罗斯不断认识到经济自主的重要性,反思新自由主义的经济秩序。从战略产业与战略资源的外国投资限制,进口替代政策,堡垒化建设,到普京“五月总统令”,从2008年到2018年,俄罗斯的经济政策对外开始转向经济民族主义,对内也从自由放任转向经济干预,有了明确的产业发展战略,进行了政务改革,建起了2个重要的产业政策实施部门。

  正是在这个大背景下,我们才能理解俄乌冲突引发的俄罗斯产业链重构对俄罗斯经济的重要意义。俄罗斯经济摆脱了“能源原材料出口、制成品进口”的循环,实现了经济增长动力的转型。这还意味着,俄罗斯社会不再是躺在福利保障系统上等待供养,而是有机会参与劳动、创造更多的财富。

  本文数据翔实,内容深刻,值得认真阅读。文章即将刊登于《文化纵横》2024年4月号,原题为《意外的经济转型:俄乌冲突与俄罗斯的再工业化》,欢迎关注。仅代表作者观点,供读者参考。

  2023年11月,我到俄罗斯乌拉尔联邦区调研。下飞机后,我打了一个网约车,车是中国产的,司机开车横冲直撞。旅途劳顿加上担心安全,我跟司机说开慢点;司机说没事,性能好。我说性能好得爱惜着开,司机说,性能好就要发挥出来,他的目标是两年换一台车。我听后吃惊,问“您一年挣多少钱?”,司机说一个月20多万卢布(折合人民币2万余元)。乌拉尔联邦区在俄罗斯属经济水平中等地区,不挨着边境也不靠近莫斯科中央联邦区,这个收入已经很高了。

  这个小插曲很能反映当前俄罗斯民众精神面貌信心十足。这种信心十足背后的逻辑是什么?通过观察两年来俄罗斯的经济数据,特别是2023年的经济数据变化,会有更清晰的感知。俄乌冲突之后,尽管西方对俄罗斯实施了强硬的制裁措施,但俄罗斯经济在2022年顶住了压力,经历了2022年3月到5月的经济混乱之后,在6月就实现了经济环比稳定,并在7月实现了环比增长。这说明俄罗斯采取的应对制裁措施,俄罗斯国内企业重组生产链的努力开始见效。特别是2022年9月和10月出现了物价向下的走势,显示市场商品供应短缺现象已经消失。

  2023年俄罗斯经济增长数据呈现加速的趋势,这种趋势甚至超出俄罗斯最乐观的经济学家和智库的预测,官方的预期也不断提高。2023年第二季度三个月的GDP同比增长率直接调升至3.6%、5.8%和5.7%。毫无疑问,这与上年的低基数有关,但环比增长率加速指向的是经济增长加速。到第三季度,经济增长加速的势头越来越明显,经济呈现过热的迹象。随着经济增长加速,俄罗斯经济发展部多次调高2023年增长预测,2月份的预测全年增长1.2%,8月份调高至2.5%~2.8%。12月8日,普京总统在公开活动中公布的增长率高达3.5%。

  俄罗斯经济增长加速可以从要素投资和投资率加速增长中得到证实。为填补西方公司撤出和西方产品对俄出口管制造成的空缺,俄罗斯本土企业投资快速增长。2023年第二季度,固定资产投资增长12.9%,第三季度增长13.3%,全年总积累增长19.8%。投资增长,扩大产能,对工人的需求大幅增长,就业岗位大幅增加,出现雇工短缺,企业主在5月份后掀起“雇工竞赛”,争相提高工资吸引工人,失业率降至2.9%。这是典型的经济过热和劳动供给不足。投资需求旺盛,设备、原材料供不应求,企业加速从国外进口投资品。2023年俄罗斯货物进口额2851亿美元,比2022年增长了11.7%。其中,机械、设备、车辆和其他投资品进口增长了24.1%,达到1458亿美元。加上金属及其制品和矿产品,进口的投资品占总进口的比重超过三分之二。这是在出口下降28.3%的情况下出现的。一升一降,俄罗斯外贸顺差同比减少58.5%,这成为2023年卢布汇率两次跌破100卢布/美元的主要原因。尽管俄罗斯央行通过临时强制结售汇解决了汇率波动问题,但仍然说明俄罗斯本土企业投资的动力强劲。投资激增源于投资回报率的上升。企业利润再投资比例很能说明这个问题。企业赚得利润后,其用于再投资比例越高,说明当前市场信心越足。2023年俄罗斯国内企业的利润增长很快,民营企业的利润再投资比例从前些年的36%~48%上升到了2023年的61%。

  经济增长,制造业扩张,也改变了俄罗斯财政收入的来源结构。在俄罗斯预算收入中,非油气收入占比节节攀升。财政收入高度依赖油气部门,是过去俄罗斯经济的最主要特征。占比最高的时候是2013~2014年,油气部门贡献了财政收入的50%,占国内生产总值的33%、出口收入的67%。2022年12月5日美欧开启对俄原油出口限价。客观上,这的确造成了俄罗斯2023年3、4月份的财政困难。但随后,俄罗斯财政收入增幅明显,到2023年11月底赤字余额仅剩8780亿卢布。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就是非油气收入的增加。以往,油气收入甚至能贡献50%的财政收入,但2023年前9个月这一比例已降至28.3%,这一数据是16年来的最低值。俄罗斯财政资金充裕,投入到基础设施和制造业项目的额度激增,甚至出现了政府支出过多同央行控制经济过热的目标相悖的局面。2023年9月,俄罗斯央行行长纳比乌琳娜隔空喊话俄财政部长西卢阿诺夫,要求政府踩刹车,减缓财政支出,以缓解央行控制通胀的压力。

  俄乌战争并没有拖垮俄罗斯经济,反而盘活了俄罗斯国内的产业链,帮助俄罗斯实现了再工业化与经济自主。如何理解俄罗斯这场“战时”经济转型?这场经济转型对俄罗斯的未来有什么关键影响?

  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开启了一轮经济自由化改革。“休克疗法”开启的市场化转型,结束了计划时期的短缺和平均主义,但并没有带来大多数人生活水平的提高。货架上开始有商品出售,但超级通货膨胀剥夺了大多数人的财富。1992年到1995年高达三位数、四位数的通货膨胀是苏联解体、转型之初俄罗斯人最深刻的记忆。

  价格自由化与私有化并行,高通胀与财富的重新分配并行,原材料价格和机器设备等投资品价格的剧烈变动,使得货币在生产领域退出了交换。组织新的产能需要通过易货贸易完成设备、原材料的采购。这导致了严重的经济混乱和衰退。1996年俄罗斯大私有化和价格自由化改革基本完成时,俄罗斯失去了47%的产能,GDP总量只相当于转型开始时的一半多一点。政府中那些激进改革派按照新自由主义逻辑设计和主导的“休克疗法”,造成了工业制造业的严重衰败。到2000年的时候,除了能源原材料、钢铁冶金和有色金属等依托能源价格优势和原材料价格优势的行业,其他行业的产出能力消失殆尽,自由贸易为俄罗斯市场带来大量的外国商品。当经济在1999年恢复稳定的时候,俄罗斯以自然资源优势加入了国际分工体系。

  从2000年到2014年,原油价格由不到30美元/桶上涨到最高140美元/桶,俄罗斯的石油开采量和出口量也急剧攀升。最终年开采量稳定在5.5亿吨左右,出口原油2.5亿吨左右。能源部门的高投资回报率吸引了俄罗斯本就不丰裕的资本,企业、行业投资停滞不前。与此同时,能源原材料等贸易部门的高收益率、高工资率和税收贡献率拉高了整个社会的工资成本,使制造业在资本获取、工资成本方面逐渐失去竞争力。在此期间,俄罗斯央行和财政部为了避免1998年金融危机重演,货币政策目标定位于名义卢布汇率稳定,财政政策目标定位于降低负债水平和平衡财政、盈余财政。这些货币、财政政策的后果是,俄罗斯实际有效汇率不断攀升,制造业国际竞争力下降。加上资源部门和贸易部门的高利润回报率,出口能源原材料、进口制成品成为俄罗斯经济循环的主轴,其结果是俄罗斯的工业制造业不断萎缩,去工业化进程持续发展。

  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体制带来的直接后果是,俄罗斯与西方之间形成了一个能源出口、制成品进口的经济循环,国内市场高度依赖西方制品。从90年代到2014年,这种依赖性一直在不断增强。根据俄罗斯圣彼得堡国立经济大学梁赞诺夫教授的研究,2000~2009年,俄罗斯国内销售的产品中,进口品占28.57%,而到了2014年,这一比例上升到了42.25%。到2014年,俄罗斯制造业(包括采矿、建筑业)占GDP的比重降到了13%左右。其中,造船、机械制造、火箭发动机等与高技术相关且具有较长上下游产业链,具有产业拉动作用的核心产业仅占GDP的8.7%。相比之下,同期已经完成后工业化转型的美国制造业(包括采矿、建筑业)占比16%左右,德国占比超过18%。

  2008年金融危机对俄罗斯的经济安全造成了严重冲击。如何在确保能源竞争优势的同时,保证国家经济安全,并参与其他行业的国际竞争,成为俄罗斯领导层的重要政策考量。特别是2008年之后俄乌关系恶化,给俄罗斯军事工业体系中依赖乌克兰燃气轮机、火箭发动机配套的军工和航天产业带来威胁和挑战,使得俄罗斯不得不考虑地缘环境变化的潜在威胁,考虑国际垄断资本在俄罗斯的投资对俄罗斯国家经济安全的影响。这个时候,俄罗斯领导层对新自由主义主导的经济全球化的态度开始转向消极,并开始持明确的批判态度。对国际资本霸权通过金融、投资掠夺与影响其他国家的经济安全和政权稳定的可能性提高了警惕,并开始谋划以国家力量对抗国际资本霸权的竞争力。在这种背景下,俄罗斯的对外经济民族主义政策逐渐成形。一方面,俄罗斯开始谋划涉及国家经济安全的产业自主问题,另一方面开始对战略产业、战略资源的外国投资施加越来越严厉的限制。诸如外资不能在战略部门持股超过20%,战略企业不允许外国投资,保护民族企业等对外经济民族主义政策逐渐增多。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之后,这一具有对外经济民族主义倾向的政策具体化为进口替代战略。虽然此后普京总统多次宣称俄罗斯将保持开放,并对制成品进口和出口同样支持,但实际执行中,产业政策方面的经济民族主义色彩越来越浓厚。

  虽然对外开始实施经济民族主义,但对内,一直到2015年之前,甚至到2018年之前,俄罗斯的经济部门,包括财政部、中央银行、经济发展部,都依旧奉行非常保守的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内部的这种自由放任表现在不刺激经济增长,不为增长提供财政支持和货币政策支持。财政部负责财政平衡,中央银行负责物价稳定,经济发展部负责制定非约束性经济发展《战略纲要》,仍是宏观政策的主基调。这种对内自由放任的政策极度依赖石油出口。大量石油出口确保了贸易盈余和卢布稳定升值,进而保持名义汇率稳定。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内部去工业化的力量一直没有衰退。

  2012年之前,俄罗斯都没有出台任何产业政策,除了涉及的产业,工业制造业发展基本没有财政和货币政策的关注和扶持。俄罗斯的内部共识是加入全球经济循环对俄罗斯来讲是有利的,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出现了经济结构的退化。俄罗斯服务业比重一度超过美国,当时俄罗斯主要经济政策的主流经济学家,像弗拉基米尔马乌、库德林等,都宣称俄罗斯已经进入后工业社会,对此还感到骄傲。

  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之后,俄罗斯在国防安全和食品安全方面面临严峻的形势,正式提出进口替代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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